透视越战美军遗孤生存状况:横跨两个国度的弃儿
2024-12-20 14:54: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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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部分人不能与父亲团聚,阮芳翠只知道父亲是个美军士兵
周末特稿
他们是一场不受欢迎的战争的产物,横跨两个世界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。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。许多人被母亲遗弃在孤儿院门口,一些被丢弃在垃圾箱里。同学辱骂欺凌,嘲笑他们带着敌人面孔的长相———圆圆的眼睛、白皙的或黑色的皮肤、卷曲的头发。他们的命运是成为流浪儿和乞丐,生活在南越各城市的街道和公园,惟一的梦想支撑着他们:去美国找到自己的父亲。这些人就是越南战争中留下的美亚混血儿。
“你为什么要养一个美国人?”
成年后,一些美亚混血儿会说,他们感觉从生下来就受到诅咒。1975年初,西贡陷落,谣言流传,说与美国有联系的南越人都会被杀掉。福特总统宣布撤退2000名孤儿计划,大部分是美亚混血儿。婴儿输送行动的第一次飞行,坠毁在西贡城外的水稻田里,144人丧生,大部分是孩子。拥聚到现场的南越士兵和市民,有些人帮助救援,有些人劫掠死人的财产。尽管有此次坠毁事件,撤退计划还是持续了3周。
“我记得那架坠毁的班机,”阮芳翠说,“当时我6岁,正在孤儿院的垃圾堆边玩耍。我记得我们听说时,我抓住尼姑的手大哭。我们所有人好像出生在丧门星下。”阮芳翠说她从来没有试图去寻找自己的父母,因为她不知道从哪儿下手。她还记得,收养她的越南父母为她发生了争吵,“你为什么要养一个美国人?”丈夫吼道。很快,她就被送给了另外一个家庭。
在胡志明市一家旅馆大堂的咖啡吧里,阮芳翠用温和平静的声音,讲述她从邻居那里听到的“杂种狗”的辱骂,被拒绝发给粮食定量供应卡,太阳出山别人起床后她溜出村庄,在孤崖上孤坐几个小时。
她的头发长而黑,她的脸棱角分明,美丽动人。她穿着牛仔裤和T恤。她看上去就是个美国人,跟走在美国任何城市大街上看到的美国人没什么两样。如同大多数依旧留在越南的美亚混血儿一样,她没有受过教育,缺乏技能。1992年,她遇到另外一个亚裔美国遗孤阮英俊,他对她说:“我们没有父母之爱,我们都是农民和穷人,我们应该彼此照顾。”他们结婚了,并且生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。
到美国生命依然沉重
在长达10年的战争中,有多少美亚混血儿出生,有多少人最终被遗弃在越南,没有人知道。根据美国美亚混血儿独立声音和美亚混血儿联谊会的统计,只有几百名美亚混血儿仍留在越南,其他26000名年龄在30来岁和40来岁的男女,以及被他们称为亲戚的75000名越南人,自1980年之后定居美国。但是,仅3%的人找到了自己的父亲,好工作非常稀少,一些美亚混血儿很容易染上毒品,成为黑帮成员,以监狱为最终归宿。他们中多达半数的人不识字或半识字———无论是越南文还是英文,从未变成美国公民。
主流的越裔美国人瞧不起他们,认为他们的母亲是妓女。尽管有时确属实情,但大多数孩子是长期爱情关系(包括婚姻)的结晶。提到美亚混血儿,人们会骨碌着眼珠,引用越南一个古老的谚语:没有父亲的孩子就像没有屋顶的家。
留居越南被遣送农村
福特总统担心的屠杀从未发生过,但越南的确将许多孤儿关了起来,美亚混血儿被送到农村和劳改营。越南政府没收了南越政权支持者的财产,铲平了他们的房子。美亚混血儿的母亲们纷纷烧毁证明她们与美国人有关系的照片、信件和官方文件。
战后的动荡岁月,越南人胡郑还是个学生。他和他的中学教师父母被赶出西贡,加入到两百万南越人的流浪大军,被迫迁居到“新经济区”当了农民。他还清楚地记得辱骂美亚混血儿。“当时我还不知道那有多残酷,那真的是一种从众行为,跟随整个社会对待他们的方式。他们看上去跟我们差别太大了。他们没有家庭,他们是穷人,他们大多数住在大街上,没有像我们一样上学。”美亚混血儿面对辱骂,所能做的就是低头走开。
曾一夜间变成黄金儿
1954年法国在奠边府战役中失败后,迅速撤离了25000名法国血统的孩童,并给了他们公民权。而越战美军遗孤则没有这么幸运,直到1987年12月,美国国会才通过美亚混血儿回国法案,里根总统迅速签署了该法案。新法案要求将美亚混血儿作为移民而非难民带到美国,并且允许几乎每个稍微带有西方面孔的人入境。在越南备受歧视的美亚混血儿有了通往新生活的护照———西方面孔。由于能带家庭成员一起来美,他们沐浴在礼物、金钱和关注之中,刹那间从尘埃儿变成了黄金儿。
“太疯狂了”,如今生活在明尼苏达州的40岁汉子普里查德说,他是1991年越南美亚混血儿移民浪潮的一分子。“突然,越南每个人都爱我们,我们就像在云端行走一般。我们是他们的门票,人们给美亚混血儿许多钱,让他们称自己是母亲或祖父或兄弟。黑市上开始出现假结婚证和出生证。外交官员得到贿赂,为这些美亚混血儿的‘家人’修改档案,更换照片。”
艰难时世锻造坚韧性格
许多美亚混血儿在新的土地上干得很好,尤其是那些由他们越南母亲抚养成人的,或学会英语或养父母在美国的。但不久后,非官方的报告描述了美亚混血儿社区的精神保健问题。乔治·梅森大学难民精神健康问题专家贝马克教授说:“我们不断地听说有关自杀、深度抑郁和不能适应收养家庭等问题。”根据1991年至1992年的调查,170个接受调查的越裔美国人中有14%曾试图自杀;76%想回越南。大多数人渴望找到父亲,但只有33%的人知道父亲的名字。
“美亚混血儿有30年的创伤,你不能指望短时间转过来,或抛开他们在越南发生的一切”,1981年来到美国的桑迪说,“他们根本上是没人要的孩子。在越南,他们不被接受为越南人,在美国,他们不被看作是美国人。他们寻找爱,但经常无处可寻。所有在美国的美亚混血儿,我认为,是寻找美国梦的最艰难的群体。”
但美亚混血儿幸存下来了,艰难时光锻造了他们的性格,他们不仅在越南和美国坚持不懈,而且还慢慢地刻上了一种建立在自豪之上的文化特征,他们为自己是美亚混血儿而骄傲。他们学会了怎样利用美国的政治体系争取自己的权利,游说国会通过法案,给所有的美亚混血儿公民权。在美亚混血儿联谊会之类的团体支持下,他们在全国范围内召开地区性的欢庆节,坐下来伴随着音乐和演讲饮宴,通常吸引500个至600个“兄弟和姐妹”,庆祝美亚混血儿是一个独具一格的移民人口。·洪庆明· 编译